魂飞魄散，慌不择步地溜回了家。第二天仰酸了脑袋，我才明白昨晚小爹爹没开门逐贼的缘由：他确实将杏子一个不剩地敲了下来，只是我心存侥幸的不信罢了。

知女莫如母，我的小动作终未逃过妈妈的法眼。这天，她舀了一葫芦瓢的小麦去邻村野庄为我换来同等的杏子。那一个个的黄灿灿的杏子，拿一个在手上用大拇指和食指用力挤压，就肉核分离；或用两手轻轻一瓣，一半是杏肉，另一半是连核的杏肉。送往嘴里，顿时舌底生津，眼睛一闭，身体一激灵，嘴一抿，咂吧一下，丝丝酸甜味漫溢口腔。妈妈说不能吃多了，不然牙受不了的。我才不管这些哩，将一葫芦瓢的杏子三下五除二吃过精光。

瞅着我心满意足的吃相，妈妈告诉我小爹爹与我家存在着一点过节。我一下子明白了几天前自己之所以失望的原因，明白了浓浓的母爱，却并没明白做人的自尊与硬气。

我依然与萍子在一起，萍子是小爹爹的孙女。这年我与萍子同桌，在杏花灿烂时她就对我许诺，以后等杏子黄了就送我一口袋。我在这盼望中天天都朝那两棵杏树深情地凝望一会，心中便欣喜一会。转眼五月到了。那天，我还在吃饭，萍子兴高采烈来我家，等我一道上学，并指给我看她上衣两侧鼓囊囊的口袋：“待会到学校里分你一口袋。”

我们搂着走在窄窄的田埂上，不觉得累赘，喜笑颜开地走近小学校的弄堂。弄堂里两个人并列站立，阻止了我们前行的路。抬头仰视，不由吓得倒退几步，张大了嘴。这不是班上的孩子王——玲与荣两个人么？她俩不是早就吩咐班上女生都不跟我俩说话么？我俩战战兢兢相依为命地上学放学已有一月有余了呀！她们今天又要干什么哩？难不成还不让我们上教室上课？……我和萍子一脸雾水地向她俩望去。

这时，高个子玲的声音响起：“你俩人别走了，从今天开始我和荣，还有班上的所有女生都和你俩说话了。不过哩，有个前提条件，那就是你俩分别喊我和荣的名字各五十声，外加萍子你那两口袋子的杏子。怎么样？”说完玲子将矮个子荣搂向自己的腋下，一只手顺势搭着荣的背脊上，她右边的大腿开始抖动着，睥睨着我俩。

我和萍子面面相觑，然后如获得赦免一般，喜上脸庞，唯唯诺诺，一一照办，生怕惹恼了这两个孩子王，毕恭毕恭呈上可爱的杏子。

那年五月的杏子，我终是没有吃到。

抓不住的光阴，在四季中叠加。又到杏黄时节，妈妈为我换杏和当时的孩子王，一想起情不自禁嘴角上扬，这些场景如同一剂调味料加入了回忆的汤。如今，城市的水果店里四季都供应着杏子，可我就是吃不出儿时那杏子的香，不知道是我的味蕾钝了，还是杏子太多太平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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